川北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  罗万友

 

拜读陈洋先生大作《解密武则天》之前，心里很替他有几分担心。因为围绕着武则天的谜团太多，且历史悠久漫渺，文献资料有限，况后人众说纷云，谬种流传，相互矛盾，莫衷一是。要解开她身上的疑案，恐怕其难度不比大侦探弗尔摩斯解无头悬案小。这需要有正确的思维、严谨的科学态度，拥有充分可靠的历史资料，以及清晰睿智的头脑和敢于质疑权威的勇气。不过，当我一口气读完了《解密》173页文字后，我心里终于释然了，并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。

下面，就是我读后的几点体会。

一、具有正确的史学观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。

围绕着武则天的秘团确实太多了。比如，女皇的出身日期，确切的出生地，享年到底多少岁，什么时候入宫，入宫前叫什么名字？作为一个女性她是凭籍什么登上封建社会极尊皇位的？武则天果真如一些书籍和影视所描绘的那样，是一个狡诈、冷血、残忍、淫秽、为了权位不惜一切手段，毫无人性的女暴君吗？要解开这一切，还历史以真象，必须要有一把对锁的钥匙——那就是正确的唯物史观和对封建伦理德法的批判精神。正如陈洋先生在前言中所讲：“有着两千多年的中国儒家文化，提倡的是“男尊女卑”的思想，女性的政治社会和生活地位历来都是从属于男性的，而作为女性的武则天公然作了一回实实在在的君临天下的皇帝，这无疑是对中国男权社会和封建伦理思想的一次挑战……”。是的，这无疑也是造成关于武则天许多历史悬案的症结所在吧。“女性皇帝”这本身就是对中国封建伦理道德的一种蔑视和嘲讽，让中国封建卫道者们感到极为难堪，封建卫道者们也必会对这一“既成事实”大肆歪曲，或泼脏水恣意诋毁，或“三箴其口”，或“语焉不详”……，一代杰出的女政治家就被这样“模糊化”“边缘化，甚至被严重的曲解。所以，要解开长期困挠着人们的这些疑云，正本清源，给人们一个符合历史客观的说法，就必须站在历史唯物论的高度，用社会发展的眼光，用历史批判的态度去审视历史，才有可能揭开一千三百多年来的层层谜雾。”

历史是无法假设的，但历史的真象是可以或者说基本可以还原的。而还原历史或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，在中国社会单依据一些所谓的“正史”“官史”是靠不住的，这需要另辟溪径。

在陈洋先生的《解密》中，他所依据的不仅仅是历史文献，还包括了出土文物、遗址考据、民间传说、民俗文化以及各个时期的历史研究人员对武则天的有关研究成果，运用了数学的逻辑思维，以及文学的形象分析，从浩瀚的历史文献中收录证据，归纳、比对、分析、研究、从而找到了一条符合规律的证据链条，最终得出了一个具有充分说服力的正确结论。

在整个推理和论证过程中，陈洋先生不为古文献，如《旧唐书》、《新唐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中的不实信息所迷惑，也不拘囿于固有的结论，更不盲从于权威的武断定论，也不偏重于老乡的感情色彩，体现出一种认真负责，客观求实的科学态度。

二、解开了武则天的生年和出生地之谜

在武则天众多的悬谜中，恐怕广元人最关心的就是女皇的出生地吧。尽管广元有武则天的祀庙“皇泽寺”，有许多的民间传说，以及有权威学者郭沫若的权威认定：“武后毫无疑问生于广元……”；广元所有官方资料也都众口一词认定：“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，于唐武德七年（公元624年）正月十二日生于广元（唐称利州），14岁被选入宫，卒于神龙元年（公元705年）、享年81岁。”这似乎已成铁案，无庸置疑。但因以上说法存有破绽，或者说是有疑点，因此许多史学家仍就存疑，甚或持反对意见。此如，关于女皇出生地就另有“山西文水说”和“陕西长安说”。就连广元许多文化人对女皇生于广元都持怀疑态度，至少是心里底气不足。其原因是“出生于广元说”，基本源　于郭老的考证。郭沫若先生的认定主要是依据晚唐诗人李商隐的一首诗《利州江潭作》下面的自注“感孕金轮所”，以及上世纪50年代在广元皇泽寺出土的“广政碑”中的文字。应该讲，证据还是充分的。郭老又根据史载武则天的卒身，使用“年龄逆推法”而得出了“武则天生于‘武德七年’”（公元624）这一结论看似无懈可及，但硬伤也恰恰就在这里。如果按郭老的“卒年逆推法”的结论“武则天于唐武德七年（624）生于四川广元”，那么，武德七年武则天的父亲武土彟就应该是在利州（广元）都督任上。然而，在武则天亲自为其父所立的《大周无上孝明高皇帝碑》上明确记载“贞观元年拜利州都督”。准确说：“武父士彟到利州任职的时间是唐贞观元年（627）十二月到贞观五年（631年）十二月。没有任所资料证明武德七年（624）武士彟在利州任上。如果武则天真是生于武德七年。那又怎么会出生于利州（广元）呢？这一漏洞无疑给了“山西文水说”“陕西长安说”以口实。再者，上世纪50年代，修宝成铁路时，在皇泽寺出土了一通石碑、名为“广政碑”，碑上明确写到“贞观时父士彟为都督于是口口口后焉”。碑中残缺三字，后为郭沫若补为“州始生”，尽管郭老补后异常兴奋，可以断定武则天就生于广元。但碑上的“贞观时”三个字，又使郭老犯难了，因为他的推论是“武则天出生于武德七年（624）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？是谁弄错了呢？需知，“广政碑”是“广政二十二年”所立，广政二十二年就是公元959年，属后蜀孟昶年号，距武则天的时代不过二百多年，距今有一千多年了，是为武则天祀庙新建所立。碑中所书文字是最具说服力的。其实，当年郭沫若也曾对此产生过疑惑。可惜他并没有对武后的生年继续查下去。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！

要想弄清武则天的出生地，必须首先要弄清楚她的出生日期。陈洋先生在面对和解决这个难题时，可谓大胆质疑、谨慎求证，独具眼光，有理有据。

1、采用排除法，证明武则天不可能出生于“武德七年”。

①以史料记载中的“袁天纲”，于贞观初到利州都督府为武则天看相，而武则天“尚在襁褓”的描绘，证明如果武则天生于“武德七年”应该有四、五岁了，怎么会“尚在襁褓”呢？

②以《望凤台碑》中的描述，推测武则天出生时间应该是“贞观初年”。

以上还只是推测，不足以说明问题，但问题肯定出在年龄上。

2、采用比对法。将公元纪年与帝王纪年加以比对。这是非常关键的发现。陈洋先生在察看武则天的纪年中，发现有一个有趣的现象，就是武则天经常改年号，随意改年号。因此，就造成了公元纪年与帝王纪年的错位。陈洋先生在比对中发现：从公元684年的“光宅元年”起到公元705年的“神龙元年”止，公元纪年实际上只有二十二年，但因武则天随意改年号，其中五个公元纪年中同时含有两个改后的元年。也就是说《归唐书》、《新唐书》等古文献都是按帝王纪年在算帝王年龄，自然也就给武则天多算了五岁。郭沫若先生按史料所述的卒年逆推，自然就得出“武德七年（624）”错误的结论。因此，武则天的真实死亡年龄应该在史科所述的年龄基础上减去四——五岁。其真实的死亡年龄应该在七十七岁左右才对。

有了这一发现，一切就可迎刃而解了。按武则天真实的死亡年龄七十七岁，采用“逆推法”，武则天出生的时间自然就到了“贞观二年”（公元628年 ）。武则天入宫的时间，也就不是司马光所述的“贞观十一年”（637），而是“贞观十六年”（642）左右，这样一来，一切都对上榫了，特别是与“广政碑”上的“贞观时”三字相吻合了。

3、采用旁证法。在锁定了武则天生于“贞观时”这一重要时段后，陈洋先生进一步用旁证法加以推论：

1、对皇泽寺内的《并口西龛佛记》和“礼佛图”中的文字与图像进行了认真解读。进而印证了杨夫人于贞观二年（628）生产武则天的结论。

2、再以《资治通鉴》中记载，萧淑妃临死前的“诅咒”“……愿他生我为猫，阿武为鼠，生生扼其喉”。并以武则天怕猫的反常心理，推测出武则天生肖为鼠。一查《中国历史纪年表》公元628年，唐贞观二年，恰恰就是中国农历戊子年，子者鼠也，就是鼠年。

这一推论结果，决不是偶然巧合，因为萧淑妃与武在宫中同侍皇上，当然是知道武则天的属相的，所以才发生出这样的咒语。3、辅以日本作家原百代的《武则天传》加以佐证。结果不谋而合。原百代在《武则天传》开篇就确切地写出了武则天是在“太宗贞观二年（628）诞生在蜀利州地方”。这一旁证非常有力，理由是日本有关中国唐代的史料应该比较详实。

最后，陈洋先生终于与给武则天的出生日期和出生地下了一个精确的定位，那就是：“一代女皇武则天于唐太宗贞观二年（628）农历戊子年，（鼠年）十一月二十三日（大周历正月二十三日）出生于四川广元（利州）卒于神龙元年（705）十一月二十六日，享年七十七周岁。

这一结论是准确的可信的。广元人民可以放心了。关于武则天的出生地也无需再争论。我建议应将这一结论镌刻石碑之上，立于皇泽寺内，以告之天下。

三、解开了武则天的真实名字之谜

武则天一生有许多称号，如“则天”“昭仪”“媚娘”“明空”等，但这些都不是她的名字。“则天”是她在神龙元年退位后，唐中宗给她上的“大圣皇帝”的尊号; “昭仪”是她做妃嫔时的称谓；“媚娘”是她刚入宫时太宗李世民见其丰满妩媚而赐给她妮称；“明空”则是她在感业寺为尼时的法号；“武曌”的曌字，是武则天登上皇太后之位，在《改元载初赦文》中亲自为自已取得的名字，自造新字“曌”来为自已正名，取意“明空”即“日月凌空，光被天地”。那么，武则天在入宫之前叫什么名字呢？有些传记文学按其民间习俗，把武则天叫传“二囡”或“二妹”（因其在杨氏所生的三个女儿中，武则天排其二）然而这也不是她的本名，只是“小名”而已。查遍一切相关的史料都不见有武则天入宫前的本名，这又成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疑问。这恐怕有两种可能。一是入宫前本就没有正式的名字，如封建社会众多女性，只以姓氏呼之，叫什么“杨氏”“李氏”。但在同时代一些有地位的大家还是要给女儿取名字的，何况武父也算朝延要员，封疆大吏，武母杨氏也是出身豪门贵族，能“阅史按图”的知识女性，所以没有不给女儿取名字的道理。

二是因为避讳的缘故。就是古代说话和行文有一种礼仪上的规定，“为尊者讳”，说话和行文对“尊者”不能直呼或直书其名，碰到“讳”字，需用另字替代。武则天位尊皇帝，当然在文中就不能直书其名。久而久之，其本名恐怕就湮没无闻了吧。那么武则天的本名叫什么呢？陈洋先生正是由此查阅了《旧唐书.地理志》发现在武则天时代许多“华”字的地名，都奇怪的更改了地名，将“华”字改为它字，而在武则天逊位以后这些改过的地名又都恢复了旧称。可以肯定的说，这些被改地名中有一个字犯了讳，而且是犯了在位皇帝的名讳。一查被改的共同字，就是“华”字。如：巴蜀古县“华阳”在武周时改为“蜀县”，西岳华山当时被叫作“太山”……无疑就是这个“华”字犯了武则天的讳。所以，可以肯定，武则天的名字里一定有一个“华”字。但陈洋先生并不满足于此，他进一步对武则天归葬乾陵后，由崔融撰写的《则天大皇后哀册文》中的“雷霆其武，日月其文”，从文字学的角度进行分析解释：“日月其文”不就是“华”字的另一种说法吗？这样的解读是没有问题的。武则天的本名中肯定有“华”字。

非常有意思的是，陈洋先生又从武则天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“武元庆”，”武元爽”的辈字中，给武则天也排上了一个“元”字，于是，武则天的本始姓名就成了“武元华”。“元华”倒也与“大日如来”及后来的“曌”“感业寺”的“明空”含义相吻合。但这里我却有所保留，原因是在封建社会家庭子女的排辈字，男性一般需要遵守，而女性却往往不一定。除非能证明武则天的姐妹也是“元“字辈。总之陈洋先生给武则天考证出了最初的名字——“元华”，也是有一定的依据的。

四、关于小公主死亡之谜

在欧阳修的《新唐书》和司马光的《资治通签》以及现代的许多影视作品中，都有一个骇人听闻的描述：还是昭仪的武则天为了争夺皇后宝座，扳倒王皇后，竟残忍地亲手扼死了尚在襁褓中的亲生女儿“安定公主”真是太可怕了，可怕的让人难以置信。宫延的权力争斗固然是残酷的惨烈的，但武则天必竟是个女人，是个母亲呀！面对亲生女儿，她下得了手吗？她真的是为了自已的成功，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了吗？她真的会如此的狠毒而又愚蠢吗？这无疑又是一个让天下人为之诟病的疑团。要解开这个疑团，首先得弄清小公主的真实死亡原因。陈洋先生对此做了一番严密的分析和推理。即将小公主三种死亡版本加以对比，并根据当时宫延的政治环境进行分析推理。

三种版本为：1、为王皇后所杀2、为武则天嫁祸所杀。3、暴病猝死。无疑如果小公主是人为死亡的话，武则天的嫌疑最大。按有利推定，她确实有动机（想整垮王皇后）有作案条件，也是最后的受益者（取代了王皇后）。但是按无罪推定，武则天也有许多充分的无罪依据。如：1、多一个女儿，会多一份站稳宫闱的筹码，2、杀女嫁祸的方法，难度太高，风险太大3、杀女嫁祸方法，成本太高，不划算4、嫁祸之法未必成功，皇上未必相信5、王皇后已经失宠，杀女嫁祸没有必要。总之，武则天根本没有必要采用这种极端方式来诬陷王皇后。更何况小公主是她亲生女儿呀，亲手扼死自已的女儿，哪要经受怎样一个心灵的折磨呀，她能在后来表现的那样泰然自若吗？是的，武则天确实是一个不同平凡的女强人，与常人异之，但她也是个聪明睿智的女人，她难道不明白以上的这些道理吗？所以陈洋先生认为第三种版本“小公主因病猝死”更接近历史的真相。更何况，永徽六年（655）李治废后时，并没有把杀小公主作为一条废后的理由。欧阳修，司马光，既没有宫延的定论，也没有任何法理依据，听信他人臆测，道听途说，就将这个“阴谋论”写入史书中，饰之以文彩，谬种流传，其用心叵测。

五、陈洋先生的《解密》一书中，还有许多有关武则天的轶闻异事，比如“李贤的出身”、“女皇帝登位原委”等。作者从解密的角度，对每个事件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叙述。由于作者观念新，视角宽，态度认真，尊重历史，而又不拘囿于前人定论，推理严谨，结论合情合理，语言也准确流畅，读之不觉其烦，兴味尤增。

所以，我认为《解密》是一部很有史学价值的书籍。他为我们解开了许多武则天的身世之谜，拨开了层层历史迷雾，这对于人们重新客观认识中国封建社会唯一的女皇，一代杰出的女政治家武则天，是大有裨益的。